熙攘重庆

耳闻

我并没有在重庆生活过,当然这不会妨碍我从小就听说过她的事迹。

作为一个在小城市里成长的人,我很自然地对更繁华的大城市充满了向往。不过那时候缺乏对大城市的理解。最直观的印象便是在校园的瓷砖地图上,北京天津上海与重庆[1]单独标注出来的场景。不过北京天津上海都太远,而对于那时候我我而言,重庆已经足够近了。长江浩浩汤汤地离开四川,淌过就是重庆。

那时候的校园还能听见长江江船的汽笛声,电视上还能播操着四川话的山城棒棒军,父辈还会谈论去重庆的经历。于是渝中半岛上层层叠叠的屋舍,朝天门码头上爬坡上坎的棒棒,长江嘉陵江里来来往往的江船,他们一同构成了我想象里的重庆,在我人生早期的很长一段时间里,这些拼凑出来的想象构成了我对大城市的全部向往。

相遇

第一次去到重庆,是在 2016 年的暑期。现在想来,这次出行意义重大,是我人生中第一回独自出市,出省,第一回乘地铁,第一回住青年旅社,第一回穷游,第一回同网线另一头的人见面。但不管怎样,我只是去了重庆而已。
我十分清楚地记得,那一天重庆市发布了高温红色预警。在昏暗的灯光下,我在重庆长江江岸上的长滨路上走着。为找住处而在不停地上坡,不停地喝水。除了高温红色预警以外,那一天还是旧历七月半。街道上除了滚烫的灯光,还有跳动着的火光。市民在这一天追思他们的故人。

七月半,鬼节,盂兰盆节,叫什么都好

我还是顺利地找到了订好的青旅,毫无防备地在青旅客厅里和房东和住客吃着西瓜。他们像平常一样地聊天,对于我却是前所未有的体验。
青旅的床很窄,但我却毫不在意,一上床就沉沉地睡过去了。可能是我太累了没有注意,又或是我到的太晚夜景灯已经关掉了,直到第二天清晨,我才第一眼正视我悄悄走进的这片都市丛林。

比电梯公寓还高,我当时是这么想

往来

我同重庆的瓜葛,基本上都来源自泸州的贫穷。泸市交通困难,这种印象很大程度上来自泸市不通客运列车。在这种环境下成长,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固执地认为,火车站是一线都市的特权。而直到出川离家才明白那是几乎所有城市的标配。从泸州出川,重庆基本上就是必由之路。[2]于是,重庆就成为了往后我每一段旅程的起点与终点。

从泸市起沿长江顺流而下即可到达重庆,只不过我从来没走过这条水路。原因无他,川江客运,乃至长江客运都在 2007 年经落下了帷幕。此后还能载客的,就只剩下了邮轮而已。那只是另一种饱经资本浸淫的旅游项目罢了。

所以更多的时候,我只得通过汽车往返泸市与渝市。汽车旅行令人昏昏欲睡。我只希望它快点结束,或者不日我能亲自驾车跑完全程会更好受些。

所以在渝市,我只是一个过客。渝市轨道交通载着我贴地飞行,起点不尽相同,终点又接上新的铁道或者航线。

重庆市轨道交通,地面线路不少,经常有人称误称其为轻轨

渝市接入了全国的铁路网[3],去重庆做的最多的的事情也是乘列车。曾经的重庆站现在正在逐步进入改修,新兴的重庆北站和重庆西站正在代替旧重庆站的功能。作为外地人,我自然无缘见证重庆站最喧嚣热闹的时候。重庆列车给我最深刻的印象,还是重庆北站超脱飞扬的想象力。

重庆北站,重庆市民也称其为龙头寺火车站。重庆北站按开行列车的等级划分了南北两个进站广场,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。然最令人疑惑不解的问题就是,两个进站广场之间咫尺天涯。明明只相隔不足千米,偏偏不相互打通,非要从站外的公路绕行。数十年迄今,两边站台打通仍然遥遥无期。

重庆北站北广场夜景,与她身后的南广场咫尺天涯

过客

我没能在重庆连续地待满 72 小时以上。每次经行重庆,所经过的也只是皮毛而已。所有这些皮毛加起来,也构不成我对如今我对重庆的印象。
重庆索道我早有耳闻。是我从小就听闻的奇景。初次到达重庆的时候我就已经去过一次了。不过遗憾的事情是,破旧的索道站在我到的那会已经停止了当天的运营。次日清晨我离开重庆,看着空空的轿厢在长江上跟着江风晃来晃去。
上一回经过重庆上学,我煞有介事地再去了一遍重庆过江索道站,试图弥补当年我没能坐上索道的遗憾。这回令我惊奇的事情却是曾经门可罗雀的索道站如今排起了长龙。此时我感到一种陌生感,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,又一个重庆诞生了。

从没认为我熟知过重庆,偏偏我对重庆的感想要甚于生养我的故乡和讨生活的上海。如果有这样两股力量在我身体回荡。一种力量去远方,一种力量回故乡。那重庆就是远方里最接近的故乡和故乡里最接近的远方。


  1. 指直辖市 ↩︎

  2. 这话说起来很奇怪,毕竟重庆是四川不可分割的一部分(引战发言) ↩︎

  3. 这显然是废话 ↩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