归省的航班从上海的南侧划过，申城的夜景从朝北的舷窗外滑过。路灯点亮街道，夜空中的繁星都暂时为城市让出了光影。

黄浦江穿过上海城，从南向北注入扬子江。浦江上的桥也被灯光装点得光鲜亮丽。由近到远，卢浦大桥、南浦大桥、杨浦大桥渐次排开。远处长江和夜空都融为一体，成为联结成一体的黑色边境。黄埔江水正汩汩流入这黑色中。

写到这里的时候，航班已经在苏州附近了。都市圈里的城市没有边境的划分，我是看到太湖的湖岸才辨认出来的。此时此刻的上海灯火依旧通明，但我不能再辨认出它来了。它逐渐沉入地平线，再次成为地平线上的一条弧线，和广阔的城市群一起沉入深远的地平线以下。

以前偶尔有人会问我近况如何。不论真实的境况是什么样，我都会答到「丰衣足食，血气方刚」。那是少年人的志气与锐气，对未来充满希望，对生活充满热情，相信事情总会好起来，即使有困境，也是暂时或可控的。

现在，航班飞进稠密的云层里。我从舷窗望去，天和地，山和水，我和你，所有的东西都只剩下模糊不清的轮廓。我也觉得我置身于这种深渊里，既看不到来时的足迹，也看不到离开的方向。

但是航班知道它的方向，喷气式引擎发出噪音和热气，聒噪地带着旅客前往目的地。无论多绵长的云雾也总会走出去。天上的点点繁星，地上的点点街灯，或长或短的时间过去，它们总是会重新出现在舷窗外。

那我该去向何方呢？